80后男子，拒绝结婚生子，漂泊半生后回老家等死（80后不结婚国家咋办）

1

早上六点多，老公的电话响起，是老家六哥打来的，他打电话是给侄儿询问挂号的事。这个侄儿并非亲的，只是同一个姓的邻居而已，小名叫皇帝，书名叫李健。

拿皇帝当小名，用网络流行话讲，那也是没谁了。

为啥会叫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小名呢？

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个瞎子来到村里算命，李健妈抱着李健出生在瞎子面前。瞎子五指边掐边口中念念有词，末了，他兴奋地跟孩子的妈说，这娃的命太好了，是皇帝（大官）的命啊。

当时围观者众，对这孩子羡慕不已，他妈自然是高兴之极。平时抠门得很的一个人，竟然要留瞎子在家吃晚饭。

从此李健就有了皇帝这个小名。

他是家中独子。

2

谈到家，他似乎也没有家的，因为他父亲十七年前患肝癌去逝，母亲改嫁。用他叔叔伯伯婶婶伯妈的话说，见球不来皇帝好吃懒做，稍有文化的人评价他说，这个娃儿太游手好闲了。这里说的娃儿，就是对晚辈的一贯叫法，李健才不是娃儿呢，他都四十岁了。

他的家就是一土砖砌成的小房子，功能就是遮风避雨，除此以外，家徒四壁，谈不上任何装修。因常年无人居住，房子已破败到无法修葺的地步。所以每到过年从外面流浪一圈回到家后，李健就在上文中提到的六叔家落脚。

（李健家的正大门）

他的亲叔叔伯伯家里全不待见这个不争气的侄儿。

我老公与六伯是他在这个世界稍能亲近的人，他每次回到家乡，六伯为他提供食宿。每次遇到身无分文的时候，就会向我们借钱。我们都苦口婆心劝他辛苦点，存点钱，好歹成立个家。

但李健不为所动，说单身好，一个人挣钱一个人花，不为谁负责，逍遥自在。

3

1997年，我从湖南嫁到四川这个小山村时，这个村子还人声鼎沸。

早上天蒙蒙亮，挑着大担蔬菜与背着装有鸡鸭蛋的背篓的男人女人走在去往集市的路上，有些人已扛着锄头下地劳动了。天大亮时，各家屋顶上的烟囱吹烟袅袅，吃了早饭，学生娃背着书包急匆匆出门。

日子平静得如同村子里那条缓缓流淌的沱江河水。

忽有一日，一妇人丢了一只母鸡，在村里急切地寻找。热心的邻居们也一个个跟着出来帮她一户户寻找过去，皆无果。

正在大家都沮丧时，忽有一人发现有一处屋顶上飘出了缕缕青烟，而这房子的一家人天各一方，男的急性脑膜炎送医不及时殒了性命，儿子成年后去当了兵，女的经人介绍去了市里给一位官员家当保姆。房子已数年没住人了。

（李健家堆满杂物的厨房）

有胆小的已吓出了一身汗，心想是不是男主人还魂了。

有个不信邪的青年大步流星朝那房子走去，后面跟着几位看热闹的孩子。原来加了锁的门被撬开了，变成了里面拴着，推不开，青年用力敲门，里面毫无动静，最后他喊话，如果还不打开门，他便要搬石头砸门了。

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一脸烟灰的男孩垂着头走了出来。

（李健的床）

大家定睛一看，是皇帝！

有胆大的冲进屋头去，一会儿便传来惊喜的声音：鸡在这里，在这里呢。

但是，已是一只半熟的鸡了。

皇帝把它给烤了。

皇帝，哎，还是叫他李健吧，就是这样一个从小胆大妄为的人。

母亲因为听信了算命先生的话，对儿子百依百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却好吃懒做，读书成绩也极差，母亲恼怒了，态度来了个１８０度大转弯，由百般娇宠变成了非打即骂。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育儿方式，导致李健野蛮生长，为所欲为。

4

李健这回不健了，他摊上了大事。

他患了牙龈癌。

首先知道这个消息的依然是六伯，李健在云南给六伯打电话告知的。六伯说既然是口腔的东西，你就问问你七叔吧。七叔就是我老公，他在家排行第七，是搞牙科的，当然比他们懂得更多些。

李健于是给他七叔打来电话，老公叫他把在云南拍的片发给他看，发来后，我们诊所的医生们一看，都认为是口腔癌的几率达到95%。

李健回到了老家，他患上口腔癌这个不幸的消息也告知了他的亲叔叔伯伯们，他爸一共有五兄弟，除了他自己，其他兄弟皆健在。

叔叔伯伯们爱莫能助。

这次六哥一早打电话来就是问该给李健挂哪个科，想再次做个权威的检查，李健这个六叔虽不是亲叔，但胜过亲叔。

也不是说他那些亲的叔叔伯伯冷血，要知道，农村人生活都不容易的。

他们心知肚明，癌症的治疗需要一大笔费用，还不能保证不复发；除了治疗费，还需要长期康复费，这些都是社保（农村医疗险）所不能报销的；他患的是口腔癌，哪怕就是治好了，容貌也会受到很大影响（要削掉一部分牙槽骨，脸部就会塌陷），在他没有任何缺陷时，他都入不敷出，以后毁了容，岁数又更大些了，还有更多的赚钱能力吗？

都说生命无价，可是有人的生命，会被别人反复掂量。

李先生说，就去医学院挂肿瘤科，医学院是指西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三级甲等，是当地最有权威的医院。

六哥于是从乡下开着摩托车载着李健来到了医院检查，结果仍然是口腔癌。

5

医生跟李健说，要手术的话就先打开腹腔，看癌细胞是否转移到内脏，转移了就不用做了。

如果做了手术，后期无法进食，要鼻饲才行，将要专人护理。

手术费用不贵，只要八千块钱，农村医疗报销一部分，四千多元就能拿下，关键是后期的康复。

正值炎炎夏日，李健，一个40岁一无所有的单身瘦小男人，蹲在医院的走廊里，如坠冰窟，全身颤抖。

他跟陪同他来检查的叔叔说，六叔，我才40岁啊，我舍不得……

他没说明白自己舍不得什么已泣不成声，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洒脱已荡然无存。

6

得知了确切的检查结果后，我们招呼他们到我家楼下餐馆吃饭。

李健红着双眼，神情颓败。

我问他，你平时抽烟不，六叔替他回答说，他不但抽烟，还喜欢嚼槟榔。

常年在村子里住的没有嚼槟榔的人，李健是全村第一个患口腔癌的。

他的口腔癌与嚼槟榔有脱不了的干系。

我说好歹还是要治疗啊，医生不是说农村医疗报了后只要四五千手术费吗？

还是六叔替他回答，说他没有买农村医疗保险，也没有钱做手术。

大家一时都沉默了。

李健真的做到了自己挣钱自已花，不给自己留后路的。

得知李健喜欢吃鱼，我们点了一条五斤重的草鱼，一鱼两吃，酸菜鱼汤与豆瓣鱼。

餐桌上气氛虽然压抑，但李健的胃口还算不错。

7

父亲去逝母亲改嫁后，李健离开了家。漂泊了十七年后，又回到了家里。

这是一座破败不堪的房子，也是整个村子里尚存的最后一座泥瓦房。与周边的小楼形成鲜明对比。

父母在时，尚能遮风挡雨，这一去经年，瓦被风化了，有了残缺破损，雨下得大时，必要淋进屋的。

李健安顿了下来，这个安顿就是……等死。

邻居同情他，上门送给他吃的用的，更多的帮助却是无法提供。

8

黄昏时分，太阳的余光给乡间的一切都涂了一层油画般的色彩。小路上一辆摩托车的影子慢慢拉近，田头干活的人听到突突的声音，直起腰来打量是谁。

一个中年男人驾着摩托车，后座坐着一个头发花白，身材臃肿的老妇人。

谁也没看出她是谁。

摩托车停在了李健的家门口，老妇人颤巍巍从后座下来，哭嚎着、跌跌撞撞进了破房子。

众人方才恍然大悟，她是李健的母亲，开摩托车的是她的继子。

她走进了阔别已久的曾经的家，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昏暗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儿子，儿子冷冷地望向她。

曾经多少次，娘俩也是这样对峙着，那时候的她有力气，不管是骂还是打都不在话下，她骂他好吃懒做，骂他猪狗不如，儿子赌气不理她，她便操着木棍冲过来打他，打得他落荒而逃。逃到竹林子里或河边，一呆就是大半天，天黑时悄悄摸回家睡觉。

如今儿子已是40岁的人了，她也风烛残年，此生的母子之缘，进入倒计时。

她嗫嚅着，颤抖着嘴唇，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走到床前，伸出手摸着儿子的头，撕心裂肺地迸出了一句：我苦命的儿啊。

在场的所有人眼里都闪着泪花，床上的李健拿枕头盖住脸,无人知晓他的表情与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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